上午的课又翘掉了。
这个周的课不能再多翘了——两个上午，一个下午——这个时间已经踩在了沈葚以往疯狂试探所得出的最安全的翘课时长的红线之上。
下午的课，即使负伤也可以上吧。混一下午就行，哪怕上课睡觉，之后一整周都不上了也没关系——因为自己受伤了，告诉老师一下这个情况的话就可以了。
——沈葚是这么想的。
到出门之前他才发觉自己的形象似乎太过招摇，于是便套上了一件卫衣，戴好兜帽；忍着痛将自己束在绷带里发丝根根扯出，披在脸前。
这样就不会引人注意了吧。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他在街边看见了没有好好养伤偷跑出来的那家伙。
他身边依旧围着一帮人，其中有几个捧着盒饭——这让沈葚想起现在已经到午饭点了而自己还没有用餐。人群里依旧有个人盯着自己——这次沈葚倒是看清他了，乌黑的短发，银色的耳环闪闪发亮，当注意到沈葚在看自己时立刻挂上神秘的微笑。
极其明显的，他碰了碰黄毛的胳膊，于是那家伙也就转而注意到这边来。
算是不知好歹地，沈葚靠近了过去。
“这时候抽烟，伤好的慢。”
“滚啊——找死吗！”
嗯。从结局来看，是自己自作多情。
和刚才一样，沈葚转过身，向校门走去。
“喂——昭。刚刚那家伙...是不是在关心我啊...？”
银色耳环的少年微笑着偏过头来。
“不。那家伙刚刚是在说：‘下地狱去吧，混蛋。’”
“哈...？”
感到像是有人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一样的不爽感。
沈葚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
说真的，沈葚没想到自己的造型会这么快引起全班的关注。当第一个人——他的同桌发现了他脸的异常后，一声惊呼，人群便蜂拥而上。
呼声掺杂着惊讶和恐惧，虚假的关心在他靠窗的座位围拢，显得嘈杂无比。
这不是好事。
无视这群天天一起学习、生活却毫不熟悉的人，沈葚按照往常的习惯趴在课桌上，闭着眼睛——即使睡不着，他也这么干——去等待第一节课的铃响。
阳光...很刺眼啊。
无法将脸朝着窗户的方向，不愿面对人群，只好埋在手臂里。
烧伤的脸部传来手臂的压感，刺痛传进心里。
忍着吧，以前也不是没忍过。
人群因为小丑不愿意表演而感到无趣，进而渐渐散去了。尽管如此，他的兜帽也在短短一下午就被人拽下来过两三次。
像往常一样了，尽管像往常一样次数的偶尔无意间扫过的眼光的味道变得不同，但只要不妨碍到沈葚的日常，也都毫无问题。
黄昏的自习课。
“哐哐”。
阴翳中的右眼缓缓看向敲击玻璃的人。
银色的耳环即使在黄昏时也闪动着晚霞的光芒。少年微笑着，示意他出来。
我翘课是被逼的，是那几个混混要我出去。
——想好了翘课的理由，沈葚起身，在一众同学惊讶的目光中离开安静的教室。
“喂喂...刚刚那个是，白夜昭吧...？”
“是啊是啊...沈葚那家伙认识我男神？”
“说不准...可能是罗斩因为看他样子不爽，叫白夜昭拉他去揍一顿呢。”
哄笑声。
“安静点儿。”班干部不耐烦地命令。
教室里重归寂静。
除了操场以外，教学楼的楼顶是黄昏时全校最明亮的地方。
一个高些的人倚在墙边的影子里，矮瘦些的人影笔直的站在那里。
“来一支吗？”叼着烟的少年递过手中的烟盒。
“不用。”
“呵呵。”
自顾自的点燃烟，抬起头正眼看向沈葚。
“你是叫...沈葚吧？”
“嗯。”
“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道。”
“那你知道罗斩是谁吗？”
“...不知道。”
“哈。天天叫人拉去揍还不知道打听一下。”
“......”
“我叫白夜昭。你上午救得那个就是罗斩。”
“...所以，叫我上来是什么事。”
“咳咳。”银色耳环的少年郑重其事的咳了两声，微笑着鞠了一躬。
“我们...包括我、罗斩和他的兄弟们在内——向你表示深深的抱歉。我们之后会对你进行补偿，并且以后都不会再找你的事。”
近乎背台词式的毫无感情。
“哦。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咳咳——我还要向你通知一件事。”
脚步停下。
“沈葚小姐，你以后就是罗斩的女人了。无论你的脸以后怎么样，他都已经发誓接受——那毕竟是他救命恩人的脸。”
“差不多别拿我开玩笑了。”
“这并不是玩笑。”
“我的意思是...”沈葚转过身来，面对着白夜昭。
“我是男的。”
“......？”
沈葚可以清楚地看见白夜昭的嘴角在黑暗里疯狂上扬。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
沈葚就一直看着他阴影里不停地大笑，直到他慢慢喘过气来。
“...呵...你是男人？抱歉，我们都没有看出来。”
大概是因为沈葚的身材并没有赶上高三型男的标准身型。
也大概是因为他的头发留得很长，大概要把脸和后脑全部遮住。
又大概是因为平时他们“遇到”沈葚时，他对于他们问题的回答都十分简短，声音也小，听不出来是男是女。
最直白的原因就是这帮子混混都神经大条，脑子不好使。
“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不是这样——但是你知道的，在别人看来，混混的心理就是谁都看不起。”
“......”
沉默。
过了一会儿，白夜昭忽然又笑起来。
“......”
差不多是笑够了，他说：
“你知道那个叫王烟的吗，那个校花？”
“不知道。”
“哈哈...罗斩为了泡到她可是花了两个月心思。为了你，他今天早上就跟她打电话宣布分手了。”
“......”
“呵呵...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这算是闹了个很大的笑话啊，啧，连我也参与了吗。”
叹气，点燃第二支烟。
下楼。
白夜昭，似乎只要让他开心就可以讨好他——沈葚明显感觉到离开时他的口气要比刚来时温和得多——尽管外表因为总是挂着微笑所以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
沈葚并不是很喜欢去刻意讨好别人，这些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回到教室了——回到正常的生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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